“啪！”清脆响亮的耳光。
在第一击落空后我扬起另一只手结结实实地打在躲闪不及的李肆肆的右脸上。
连一旁的苏都被我的气势镇住，没有任何的动作。
“你发什么神经！”我愤怒的声音述说着正义。
“这条狗，它招惹你了吗？”跟你不过是第一次见面！
“你凭什么伤害它！”你有什么理由看不起别人！
“看看它！流浪，皮肤病，瞎了眼睛，每天一点剩饭剩菜都算是美味佳肴，还得喝下水道的水，就算这样也许它还觉得没什么，能活下去就好，可现在呢！你来了，狠狠地给它一脚，它连路都走不了了！说不定脊椎断了，内脏也破了。你被人欺负你不想活下去那是你自己的事情，为什么要迁怒在其他人的身上！”我可不一样，绝非迁怒，我是因为正义才向你出手的！
先是细小的啜泣，接着痛苦在眼中扩散，渐渐蔓延至整张脸部。
她哭了起来。
左手捂着被苏打过的左脸，右手遮着被我打过的右脸，哭了起来。
呜呜与哇哇交织而成的杂音，和所谓的“梨花带雨”毫无联系。
“就凭你……就凭你……”这种时候仍不忘鄙视我。
不断摩擦着眼角的双手也赶不上泪水流下的速度，她终于放弃了遮掩，仰起头任由哭嚎决堤而出。
那可真是难听的声音。
我转过眼，是更令我讶异的一幕，苏也在流泪，默默地看着痛哭中的李肆肆，泪水划过的痕迹伴随着吞咽的动作在她柔软的脖颈泛着光泽。
苏也哭了。
原因不明。
处于两人之间的我顿时感到一阵失衡，我是否也应该哭出来？
但我不想哭，一点也不想。
所以我不去理会李肆肆，也没有看苏。
我低下头，决定看着自己。
决定好好看着自己。
没有能力就莫名其妙觉得世界不好。
喜欢站在旁观者的角度看他人争吵，看别人痛苦，借此体会超脱的优越感。
视推卸和逃避为正当手段，置身事外，并自诩洒脱。
明白自私、承认自私，缩在人贵有自知之明的光环下。
大把大把的时间只换来大把大把的空虚，只是手*淫，只是手*淫，为了短暂的，容易的，既定的，毫无难度的**，一次一次发泄着自己的精力。
总告诉自己无所谓，怎样都好，没什么是重要的，因为毫无立场，因为什么都无法依靠自己得到。
所以说李肆肆，我并非不能理解你，当我的巴掌落在你的脸上时，我那爽朗畅快的心情已经告诉了我，我与你无异，甚至更糟于你。
我连烂都烂得不够彻底。
结果所谓的自省不过是哭泣的催化剂。
我也很快地哭出了声。
比李肆肆的还要难听。
很久没有像那样哭过了，我尽情地嚎着，享受着眼泪不受控制地跑过脸颊。
我不希望自己停下，用力哭叫的感觉很好；我也不想要自己停下，因为我觉得我办砸了某些事情，如果哭泣止住了，我就得去面对这些问题。
所以我不断地联想着被我标注上“悲伤”的事情，再被“原来令我悲伤的事情其实根本就不算什么”的念头驱使着加大泪腺的马力。
我难过极了，我那时才发现自己好像什么也不在乎，那些记忆中“悲伤”的事情不过是在正常的伦理道德观念下划分而来的，不是因为我觉得难过，而是，对于这些事情，我觉得我应该感到难过。
我为自己的冷漠哭泣，我为太晚发现自己冷漠的自己哭泣。
但这也只有几个瞬间而已。
我捂着眼睛的手松开了。
渐渐地，哭也成为了一件无聊的事情。
喉咙干渴，嗓音诡异，视线模糊，呼气紊乱，胸闷气短。
我不哭了，改成了喘息，大口大口地吃着空气。
等周遭稍微平静，我便化身打破这奇异氛围的勇士，开口道：“你们在哭什么？”
是二重奏，勇士不只我一名。
我和李肆肆异口同声地抛出了这个问题。
“你们在哭什么？”
察觉到我们的同步后我们同时移开相撞的视线，又同时把目标定位在在场的第三人处。
“你在哭什么？苏。”
“你在哭什么？苏姐。”
又是该死的异口同声，幸好在最后的称呼上发生了变化。
“我？我……”苏的声音湿湿的。
“算了，不想说的……”
“说吧，我想知道。”学不乖的李肆肆再度对他人的痛处下手。
“苏，不要理她。”虽然，我也很想知道。
“其实也不是什么大事，”苏没有辜负我们的期待，用漫不经心的语气，像是在谈论一则与己无关的新闻，“看到你哭，我想起以前的一些经历。”
我们等她说下去。
“我念高中的时候，也遭遇过同班同学的欺凌。”
李肆肆没有太大的表情变化，我倒是实实在在地吃了一惊。
“为什么？”我问道
“那你是怎么解决的？”李肆肆问道（她似乎特别喜欢在我开口的时候插入她的声音盖过我的话语）。
“解决么？”苏忽略了我的提问，开始掂量名为“解决”的词语。
“对，你是怎么解决的？”李肆肆抽了抽鼻子，发出类似呼哧的哧溜声。
“不是我解决的。”苏摇了摇头，“在那时的我觉得最难过时候，有个同学向我伸出援手。”
“你想说，善良的人还是有的？”
“不，他一点也不善良。”苏仰起头，正对上李肆肆通红的眼睛，“他压根连我被欺负都没有察觉到。”
“那只是个单纯的白痴而已吧。”
“也可以这么说。”苏的脸上终于泛起了笑容，“不光智商低下，而且色欲熏心。”
“真糟糕呢。”
“对吧。”
眼前的两人不仅自顾自地展开上述的对话，并且在整个过程中都没有看过我一眼，我甚至怀疑是不是从一开始我便完全不存在于此地。
“嗯咳！”所以我要彰显自己的存在。
待到这声咳嗽引起二人注意并终于将视线投在我的脸上时，我念出了自认高明的总结“到头来我们三个都只是在为自己哭泣。”
就这样大大咧咧地在日常对话中加入“哭泣”这种颇书面化的词汇其实是有点羞耻的，不过好在她们并未对此发表明确的意见。
反而是李肆肆恶狠狠地反唇相讥：“这不是废话么！”
“……好吧，当我没说。”我注意到她脸颊边那块红红的掌印，总算是后悔了起来。
“走吧。”苏鼓了鼓腮帮，挤出一句不冷不热的话来。
李肆肆在最前，苏紧随其后，我在末尾。
就这样。
我们离开了小巷，谁也没去看那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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